☉應鳳凰˙黃恩慈

擺盪於理性與感性間—─徐鍾珮

徐鍾珮,憑著自己不凡的勇氣成為中國史上第一位受專業訓練的女記者。在當記者時期,曾採訪過聯合國大會及巴黎和會等重大新聞,經歷令人羨慕。文學創作方面,《英倫歸來》、《多少英倫舊事》等書紀錄著異國的所見所聞,使她成為台灣早期書寫旅遊文章的女作家。唯一的長篇小說創作《餘音》也深受當時讀者喜愛,被列為抗戰三大小說之一。即便從事文學寫作,新聞記者背景始終影響著她,而呈現出別於同時代女性作家的「中性文體」。

※新聞系第一位女生

徐鍾珮,1917年2月12日生,江蘇常熟縣人,中央政治學校(即國立政治大學前身)新聞系畢業。曾任職於中央宣傳部國際宣傳處、中央日報社記者、國民大會代表,現已退休。徐鍾珮為中國第一位就讀新聞系的女生。當時的中央政治大學規定女生只能選讀教育、統計、會計三科,而徐鍾珮只想唸新聞,憑著「越不讓我唸,我就越要進新聞系!」之決心,在她契而不捨的爭取下,校方以「唸不好就開除」的條件讓她由教育系轉入夢寐以求的新聞系,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女學生,同時也成為新聞系創始人馬星野的得意門生。大二時,便以新聞系代表的身分前往旁聽了在重慶的國民參政會,以通訊稿紀錄了所見所聞。大學畢業後,到中央宣傳部當新聞檢查官,審核外國記者所發送的英文電報,也藉著這樣的工作環境接觸到許多的資深記者而受益良多,其後進入重慶《中央日報》擔任採訪。1945年抗戰勝利後,擔任南京《中央日報》駐倫敦特派員兩年,採訪聯合國大會及巴黎和會等重大新聞,並赴德採訪戰後的柏林狀況。回國後,陸續在《中央日報》發表15篇有關駐英期間的報導。1948年集結成冊為《英倫歸來》,由中央日報社出版。而此書甫出,不到一個月便再版,後又增加〈倫敦與我〉、〈巴黎會議旁聽記〉等專輯彙編為《多少英倫舊事》。徐鍾珮的專業記者生涯只做了短短四年,就因結婚後無法兼顧家庭,而辭去工作。徐鍾珮曾言:「我也慢慢領略到女人的悲哀,家庭和工作幾乎等於魚和熊掌,是不可得兼的。我常想兩菜同燒,結果兩隻菜都燒得半生不熟。」之後隨夫婿朱撫松的外交工作,先後到過美、加、西班牙、巴西等地,因而有了《追憶西班牙》的散文集。

※翻譯、旅遊散文與自傳體小說《餘音》

徐鍾珮的文筆精簡俐落,她自認為是因為從事外文翻譯的關係。早在大學時代班上男生流行翻譯投稿,為了不落人後,她也跟著到圖書館排隊,等看新的外文雜誌並向外投稿,後來不但寫得比其他人都好,還贏得了多產作家的稱號。直到往後,徐鍾珮也沒有放棄這個志業,由國外返回定居台北期間,陸續翻譯了莫里哀小說《哈安瑙小姐》、毛姆《世界十大作家及其代表作》等重要的著作。

徐鍾珮的創作以旅遊散文為主,曾出版:《多少英倫舊事》、《追憶西班牙》《靜靜的倫敦》等書。內容上,除了收錄派駐英國時期的見聞外,之後更包括跟隨丈夫旅居國外的奇聞趣事。徐鍾珮著名的英倫系列,起因於戰時被派到倫敦採訪,每周需寫通訊一篇,成為報上專欄的〈英倫閒話〉。之後,受到報館上司和同事的鼓勵,帶著「幼稚的熱情,天真的眼淚」,又寫了十五篇「英倫歸來」的隨感錄。文中許多篇章集中報導英國在戰後經濟困難之際,民間社會種種現象,就題材論,是以英倫經歷為主,此外也將當時巴黎會議之旁聽與德國柏林戰後採訪隨感記述於其中。1948年來台,1950年6月起在《中央日報》〈中央副刊〉撰寫專欄「我在臺北」,記述來台定居後所碰到的人事物,並在1951年由重光文藝出版《我在台北》。1986年應林海音邀約,增加二十二篇的散文集結成《我在臺北及其他》一書,由純文學出版社印行。

在加拿大居住期間曾為甲狀腺疾病所苦,然而在此同時,徐鍾珮並未被病魔打倒,1961年出版了首部長篇小說《餘音》。此書先在《大華晚報》連載,再由重光文藝出版,甚受讀者好評,與同時期出版之王藍的《藍與黑》、紀剛的《滾滾遼河》並稱為「抗戰三大小說」。全書以抗戰前十年中國社會為背景,敘述重心放在父女二人的情感,用第一人稱「我」(多頭)作為敘事觀點,從「我」的誕生一路記載到抗戰時期結束。全書分為兩部共六十八章,經由「我」來觀看家中的人事變遷,也對照整個時代的鉅變。彭歌認為:「…徐鍾珮女士的長篇小說《餘音》,是一本寫來很深情、很生動的作品。對於這一代青年人,特別有啟發性。因為作者寫的是抗日戰爭爆發前後十年間的青年學生的作品。」寫完《餘音》後,跟隨著夫婿於西班牙居住,完成了《追憶西班牙》一書。1981年,台北「黎明文化公司」將徐鍾珮的作品彙集、整理為「散文」、「新聞寫作」、「遊記」三輯,出版《徐鍾珮自選集》。

※擺盪於理性與感性間的中性文體

五、六○年代文壇上,徐鍾珮的文章可說頗富盛名,孫如陵曾言:「中副的女作家,女性只有徐鍾珮與張秀亞。徐大姊高我一期,在新聞系攻讀時,獨鍾散文,深得散文大師俞頌華的真傳,文筆流暢、用字生動……」在旅遊散文創作中,除了記錄在國外所寫的隨感錄,更無時不流露愛國憂時的情懷,隨時以記者敏銳的觀察力提出幽默又不失深度的觀點,給予讀者更多的思考空間。張瑞芬認為徐鍾珮的旅遊散文不只是題材吸引人心,更重要的是她「幽默而又有趣味」的文字情境。小說創作上,《餘音》以抗戰前十年間中國社會為背景,將這期間中國社會種種問題,透過故事主角一一呈現。陳克環〈嬝嬝不絕─徐鍾珮女士的「餘音」讀後記〉提到:「作者把握了各式各樣人物承受時代壓力的反應,而塑造出一個複雜又精微的時代浮雕。或許作者無意於對她所處的時代作任何主觀的批判,但經由她職業性的對事物的敏銳洞察力,她從一組人物的悲歡離合之中,掌握了農村的衰落和知識青年的迷失這兩大關鍵,因此《餘音》不僅僅具有時代意義,而且有永恆的歷史價值。」

徐鍾珮所選擇的題材及文字風格,與同輩女作家傾向關注「家庭」、「愛情」、「婚姻」及婉約古典的筆觸有極大差別,很難將她歸在「閨秀風格」一類。鄭明娳於〈一個女作家的中性文體—徐鍾珮作品論〉中,頗有見地的以「中性文體」來分析她的文字風格。鄭認為徐鍾珮的作品比起當時抒情的「文藝腔」,顯然多了些理性思維。在感性的文學中融入作記者求真的理念,成就了擺盪於理性與感性的文字風格,而這種特色無疑和她從事新聞工作有極大的關係。

徐鍾珮曾說:「我一直覺得我仍是個新聞記者,寫小說只是玩玩票的。」一生以新聞工作者自居的她,讓讀者跟隨她理性幽默的文筆,一道看到那個時代的縮影。

【延伸閱讀】

  1. 《餘音》,純文學出版社,1978年。
  2. 《徐鍾珮自選集》,黎明文化公司,1981年。
  3. 鄭明娳:〈一個女作家的中性文體─徐鍾珮作品論〉,《當代台灣女性文學論》,台北時報出版社,1993年,頁311-336。
  4. 劉枋:〈衷佩鍾珮─訪徐鍾珮〉,《非花之花》,采風出版社,1985年,頁32-36。
  5. 張瑞芬:〈文學兩「鍾」書-徐鍾珮與鍾梅音散文的再評價〉,《霜後的燦爛:林海音及其同輩女作家學術研討會論文集》,李瑞騰主編,文資中心出版,中央大學中文系編印,2003年,頁385- 424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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